可这邑丞也不是草包。他额上的汗越聚越大,人却从方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,脑子大约也转得动了。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,答道:“微臣岂敢。可这万人大军过境,岂是我小小一邑之力可以阻拦,”他抬了抬眼,“这军队是上京勤王也好,是叛军也罢,都不由我这一邑之长左右,如今主将已去,可兵士究竟还在,王爷若是能调兵救急最好,若王爷不能,对他们所作所为,恕微臣无能为力。”
“你!”我瞪眼。他竟不吃慕恒这一套,这话分明就是说要袖手旁观。现在我与慕恒势单力薄,哪里能调来什么兵,就算能调,城郊的军队虎视眈眈,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。
“这么说,你是站了燕王那一边,”慕恒语调依旧没有波动,“冯大人莫非忘了,几年前昭阳王谋反,其党羽九族皆诛,就连几个知情不报的小九品官也落得家破人亡。当年,还是漠北边军平的乱。冯大人,”慕恒缓缓蹲下身子,直视着邑丞的眼睛,语气愈发冰冷,“古往今来,名不正言不顺,却痴心妄想者,多半没有好下场,只落得一众蠢材陪葬。你,可要好好儿想想。”
邑丞的眼神又开始躲闪了,他声音里底气弱了几分:“微臣对皇上忠心可鉴,绝无谋反之意,请王爷明察!”
“这,”慕恒起身,“就要看你的表现了。”
他缓缓朝椅子走去。转身的一刹脸上才显现出一瞬痛苦,却又很快消失。此刻,他的袖子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染红了。
“平身吧。”慕恒坐了下来。
邑丞谢恩站起,抬起袖子擦脸上的汗。
“要想表明忠心,就拿笔墨来,本王要传信给一个人。”
“是,微臣这就去办。”邑丞连声答道,即刻告退,去准备笔墨了。屋子里外的府兵也应声退下,很快,这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。
门一合上,我们也来不及多说,慕恒褪下衣裳,我赶忙拿起桌上的纱布药物,迅速为他止住血,包扎伤处,一边问他:“王爷说过在军中有亲信,是吗?”
“算不上亲信,我带漠北边军时,他曾是我的下属,是个忠君之士。”
“那就好,有总比没有强。”我思绪纷乱,心里其实还是没法乐观——刘钦统领这军队时间虽不长,但也足够他提拔心腹至高位了,现在他一死,兵权多半落在他的心腹们手里,照他说的,他交代过他们要至我们于死地,我们终究还是要与这支大军抗衡。说实话,若慕恒信任的那个人真是忠君之辈,那他在军中肯定受刘钦排挤,地位必然不高,他能左右大势,我是不信的。
我给慕恒上完药,伺候他换了衣裳,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。
我心中一沉。这样急促的声音,不像是来送笔墨的。我与慕恒相视一眼,都拿起了手中的剑,看向房门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