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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慕陶闻言,翘起拇指,赞许道:“孟子说,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其性,则知天矣。贤父子存此大德大义之心,以天下为重,的确让老朽钦佩之至。”又对那陈寓信道:“钟公子年纪轻轻,便有如此抱负气度,方斋,比起适才你的一番狭隘之念,真是有云壤之别。为师时常教你,儒林士子,当以修身齐家治天下为要务,修身齐家乃自身修为,终归是末节小事,而治天下方为吾侪毕生追求之大义。记得前朝范文正公曾言‘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’,唉,此中大气节你还要多多揣摩才是。”陈寓信闻言,一脸惶恐,躬身道:“老师教诲得是,学生一定勤加温习。”
赵慕陶含笑点点头,又对钟昂道:“战事如火,刻不容缓,宜早不宜迟,大公子既然肩担重任,还请早行。”
钟昂踌躇道:“鼎州距此,犹有千里。兼之兵荒马乱,盗匪丛生,老先生师徒一时如何到得?再说老先生风烛残年,体弱多病,也乘不得马。”转念间,对莫道长一拱手道:“莫三叔,此去前面不远,便是应山县⒂,还烦请你去县城租辆马车来。”
陈寓信忙摆手道:“不劳大公子盛情,你身负重命,还是请先行,在下和家师后面慢慢行来便是。”莫道长哈哈一笑,道:“陈先生,自家人不要客套,老道去去就回,只是诸位把那坛老酒给我留一口就好了。”说得众人大笑。莫道长出店来,跃身上马自去。
钟昂唤店小二又切来三斤牛肉,三斤羊肉,将桌子并了,和赵慕陶、陈寓信师徒合坐一处。众人重开酒筵,边吃边聊,等待莫道长回来。
夜色越来越深,眼见酉时已过,酒馆中客人渐渐散去。钟昂正在担心,听着外面马蹄声响,出门一看,莫道长已回来了,身后跟着一辆马车。陈寓信扶了师父,到车中坐定,连夜便往南疾驰,直往鼎州而去。
一路马不停蹄,第二日黄昏,已到了汉口。长江横流,马车无法过江,莫道长付了车钱,打发回应山去。钟昂道:“过江就是鄂州⒃,乃荆湖北路首府之地,天载社在此地设有堂口,我们还是连夜过江,再歇脚吧。”众人闻言,自无异议。莫道长去寻了一条大渡船,一行六人带马,飘扬过江而来。
一轮明月,虽已微缺,却不减皎洁,如银的月色流淌在江面上,江流湍急,不时攒起层层雪浪。深已深了,只听得脚下哗哗水响,却深不见底,甚是可怖。钟家兄弟自幼生长于洞庭湖畔,不以为意,杨华生于中原,从未涉水,心中战栗,抱膝坐在甲板上,一动也不敢动。好在船行甚速,约莫半个时辰,已到了江边,抬头望去,已可影影绰绰看见巍峨坚固的鄂州城墙。
想着离家越来越近,钟仪自忖道:“十九年来,自己一直在家读书习武,未曾离开过鼎州,这次百般央求父亲,才得此机会,虽说来去往返不过月余时间,行止也只在湘鄂豫之间,心中已是十分满足。特别是这一路上,见流民之苦,兵戈之虐,实在是大出意外,和日常书本上所学竟是两样。不过幸逢赵老先生,以后倒可耳聆面授,多得教诲,却也是意外之喜。”悲愤之余,还稍稍有些兴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