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季生虽然是司礼监提督太监,为内廷统领,但一直跟在朕身边,四局八司十二监,实则都落在枕之你的肩上。”
皇帝满脸阴云,看起来心情极是复杂,但见苏枕之如此,还是安抚了两句。
“你任司礼监掌印之外,还要提督东厂,劳苦功高,难免疏漏,就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了。先入座罢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辱慢宫嫔。
这四字一出,加上今日这一处,杨嫔辱慢的对象简直是呼之欲出。
怜惜、鄙弃、幸灾乐祸,种种目光投注在云蓁身上,她只是微微咬唇,依旧一丝不苟地为皇帝侍酒。
这时,坐在楚王下方、始终独自饮酒的男子终于抬起眸来。
他左手执一只皓白的酒盏,通身朱紫,鸦青的发用银冠金带随意系住,狭长的杏目豁然含笑,正是云蓁的嫡长兄、大魏禹都侯——云饮溪。
碾碎染在指尖的透明酒浆,他起身,向元明请罪:“陛下容禀,云氏商贾之族,太祖隆恩,侥幸得侯爵之位,实在是不通礼仪教化,想必才叫杨嫔娘娘这弘农杨氏出身的贵女看不过眼。请陛下恕臣怠慢之罪,容臣延请名师,将小妹接回家中好好教导。”
教什么?
承认云家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粗俗商贾,太祖皇帝识人不清、心思昏聩吗?
好一招以退为进,这云饮溪可真是毒辣啊。
众人心里啧啧感叹,面上却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去,生怕惹了元明不痛快。
毕竟不是谁都是禹都侯,不仅在天下商贾中一呼百应、漕运势力遍布天下,还手握丹青铁卷,敢这样看陛下不痛快的。
漫长得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,元明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:“禹都侯稍安勿躁,朕自有决断。”
“杨嫔!你还有何话可说?”元明这一句话问得异常和缓与疲惫,但听在人耳中,却是格外的令人胆寒。
杨嫔艳丽的妆容已遮掩不住她底色的惨白,她回头木然地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父亲,猛地冲到御座之前跪下,一把抱住了元明的腿。
她颤声叫道;“冤枉!臣妾冤枉啊!”
“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喊冤?”
“臣妾知道自己不冤枉”杨嫔仰起头,双眸中噙满泪水,极是哀婉动人“可是弘农杨氏冤枉啊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利欲熏心,和吴逊合谋牟利。但臣妾的父兄叔伯臣、臣妾的族人真的一无所知啊!陛下!”
“事到如今你还敢在这里巧言令色,欺瞒于朕?”元明勃然大怒,一掌将杨嫔掀翻在地,“你可真是弘农杨氏的好女儿,给你杨氏的先贤们添光啊!”
“你当朕是三岁的孩童吗?你一个深宫妇人,怎么和专司御前差使的尚宝监勾连上的?还不如实招来?”
这一番骂,可以说是霹雳君威、震如雷霆,足以让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。